十二楼萃雅楼 第一回 卖花郎不卖后庭花 买货人惯买无钱货

李渔 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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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云:岂是河阳县,还疑锦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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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带蕊,卖去尚余

价逐蜂丛踊,随蝶翅忙。

王孙休惜费,难买是光。

这首诗,乃觉世稗官二十年所作。因到虎丘山市中,看见五采陆离,众芬馥,低徊留之能去。有个居奇货、喜得名言的老叟,取笔砚索诗,所以就题此律。市廛乃极俗之地,卉有至雅之名,“雅俗”二字从得相兼,想被卖趁了这主肥钱,又享了这段清福,所以诗中的意思极赞羡。生意之可羡者止这桩,还有两件贸易与相似。哪两件?

书铺,铺。

这几种贸易而言之,“俗中三雅”,开这些铺面的世都有些因果。只因是些飞虫走托生,所以如此,是偶然学就的营业。是那些飞虫走?开铺者,乃蜂化;开书铺者,乃蠹鱼转世;开铺者,乃麝投胎。

还有件生意最雅,为什么列在其中?开古董铺的,“市廛清客”,冒了文,岂在三种之?只因古董铺中也有古书,也有名,也有沈檀速降,说此三件,古董就在其中,肯以文典册、异卉名作时观也。

这等说,生意之雅俗也存乎其有生意最雅,其极俗,在书史里面生,得其趣,倒厌之触鼻、书史之闷者,岂为书史之累哉!这样般也是飞虫走,只因形骸,格,所以如此。蜂但知采中之趣,劳碌生,徒为辛苦;蠹鱼但知蚀书,得书中之解,老其中,止为残编殉葬;,自己闻觉,虽有芬脐馥卵可以,究竟是。这样的是“俗中三雅”,还该“雅中三俗”。如今说几个得完全能得此中之趣的,只当替斯文易挂个招牌,好等顾。只是件:另有个美招牌,切可挂;若还挂,就。奉劝世间标致店官,全以谨慎为主。

明朝嘉靖年间,北京顺天府宛平县有两个少年:姓金,字仲雨;姓刘,字叔。两同学书,最相契厚。只因把杂技分心,肯专心举业,所以读成功,到二十岁外,都了学门,贸易之事。又有个少而更少的朋友,是扬州,姓权,字汝修;生得面似何郎,同沈约,虽是男子,还赛美貌的,与金、刘二君都有之好。金、刘二君只以为重,略去切嫌疑,两个朋友个龙阳,但醋念生,反借为联络形骸之只说两个增为三个,却并作

家商议:“们都是读书朋友,虽然弃了举业,也还择术而行,寻些斯文,才失文。”就把三十六行的生意件件都想到,没有几样中意的。只有书铺、铺、铺、古董铺四种,个个说通,好,就兼并而为之。

竟到西河沿赁了三间店面,打通了并间。中间开书铺,是金仲雨掌管;左边开铺,是权汝修掌管;右边开铺,又搭着古董,是刘叔掌管。面有搂,题个匾额,“萃雅楼”。结构之,铺设之雅,自待说。每到风清月朗之夜,同聚啸其中,弹的弹,吹的吹,唱的唱,都是绝的技艺,闻者无**。没有部奇书看起,没有种异烧起,没有本奇异卉起。手中的没有秦汉以间悬挂的唐以。受用了,又还卖,越用得旧,越卖得多,只当普天了银子,买这三位清客在那边受享。

金、刘二各有家小,都另在,独有权汝修未娶,常宿店中,当了两的家小,各夜,名为守店,实是赏间趁钱,夜间行乐。说普天之哪有这两位神仙?京师的少年,没有慕,没有妒。慕者慕其清福,妒者妒其奇欢。

生意之法,又与别个同:虽然为着钱财,却存些雅。收贩的时节有三买,脱的时节有三卖。哪三买?

低货买;假货买;明之货买。

说:“这几桩生意都是雅事,若还收了低假之货,但卖名头,还使退,有多少没趣。至于明之货,或是盗贼劫,或是家,贪贱收了,所趁之利多,官府但折本,还把面丧颈之事,岂是雅清客所为?”所以把这“三买”塞了忍气受之源。哪三卖?太贱卖;太贵卖;买主信卖。

“货真价实”四个字,原是开店的虚文,竟当了实事

所讲的数目,虽价,十分之也只虚得二分,莫说还到七分断然肯,就有托熟的主顾,见说这些,就还这些,接到手,也称二分还,以见自家的信行。或有的,认货确,疑真作假,就兑足了银子,肯发货,说:“将钱买疑,有什么如别家去看!”

立定这些规矩,始终

初开店的时节,也觉得生意寥寥,及至,三间铺面的都挨挤去。由平民以至仕宦,由仕宦以至官僚,没有顾。就是皇帝边的宫女买名,都吩咐太监到萃雅楼去。其驰名至于此。凡有宫僚仕宦往,都请坐了,待茶已毕,然取货去,待评选。

那些宫僚仕宦见雅,店主是文,都肯破格相待。

也有立谈的,也有与对坐的,约金、刘二立谈得多,对坐得少;独有权汝修个,虽是平民,却像有职分的般,次次与贵同坐。这是什么缘故?只因年纪幼小,面庞生得可门买货的仕宦料想没有迂腐之,个个有龙阳之好。见走到面,恨得把膝头椅,搂在怀中说话,岂忍而立,与自己漠相关?所以对坐得多,立谈得少。

彼时有严嵩相国之子严世蕃,别号东楼者,官居太史,威权赫奕,偶然坐在朝,与同僚之说起书画古董的事,那些同僚之,都说萃雅楼的货件件都但货好,卖货之俗,又有几个:“最可者是那小店官,生得冰清玉,只消坐在面,就是名,就是异卉,就是古董书籍了,何须看什么货!”东楼:“莲子胡同里面少了标致龙阳,到柜台里面去取?信市井之中竟有这般的。”讲话的:“说无凭,若有,同去看就是了。”东楼:“既然如此,等退朝之家同去走遭。”只因东楼中说了这句,那些讲话的趋奉津,使自己说好的,也说好,才见得气味相投;二在铺面讨好,使权贵门,预先料理,若还奉承得到,这位主顾就抵得几十个贵,将的生意小,自己再去买货,让些价钱。所以都吩咐家,预先走去知会,说:“严老爷看货,可预先料理。这位仕宦比别个,是得的。莫说茶汤好,就是茶陪坐的,也收拾收拾,把材面貌打扮齐整些。若肯说个‘好’字,就是的时运到了。难个严府抵得半个朝廷?莫说趁钱,就吏也容易。”金、刘二听到这句说话,甚是惊骇,说:“准备茶汤,这是本等,为什么说到陪坐之收拾起

是跟官的门子、献曲的小唱,因官府楼没陪话,点点货,说说价钱。谁知习以成风,竟看觑!照方才的话,是看货,分明是看了。想是那些仕宦在老严面形容,所以引门,‘借献佛’之事。此老比别个,最是敢作敢为。

若看得中意,是‘隔靴搔’、‘’就可以了得事的,毕竟认真舞。难们两个家醋吃,连醋也成!”私自商议了会,又把汝修唤到面自定主意。

汝修:“这有何难!待预先走了去,等门,只说在就是了。官的只好逢场作戏,在同僚面逞逞罢了,难好认真事,追拿访缉成?”

金、刘二:“也说得是。”就把边,准备茶汤伺候。刻,就有三四个仕宦随着东楼,仆从多,个个如狼似虎。东楼跨门,就眼觑着店见有个小官,只说楼去了。及至走到楼,又见面,就对众:“小店官在哪里?”众:“少得就。没有辈到此尚且陪话,天位福星倒避了开去之理。”东楼是个雄,分外有些诡智,就晓得未到之先有走漏消息,预先打发开去了。对着众:“据小,此。”众都说:“知会的,又是无心走到,得招揽生意,岂肯避?”哪里知,市井之中般有奇怪士,倒比纱帽同,利有时而有时而重,宁可得罪权肯得罪朋友的。

因为拿得稳,所以个个肯包,都说:“此们愿输东。请赌赌。”东楼就与众,只等

谁想茶之是小店官,却是个驼背的老仆。问小主在哪里,老仆回话:“知众位老爷按临,预先走去了。”

听见,个个失,说:“严老爷比别位,难得见面的。去寻可误事!”

老仆答应声,走了去。会,金、刘二,见了礼,就问:“严老爷看的是哪几种货?好取。”东楼:“是货都看,论哪种,只把价难得、别起的取看就是了。”二得了这句话,就如飞赶楼去,把应奇珍、异卉,连几本书目,齐搬了。摆在面,任凭取阅。

东楼意在看,买货原是末着。如今见在,虽有怀怒气,却脸,只把值钱的货都拣在边,连声赞好,绝提“小店官”三字。拣完之,就说:“这些货件件买,闻得铺中所说之价十分虚诬,待取回去,开个实价照数给还就是了。”金、刘二只怕,决肯舍而去,定有几时坐守。守到久的时节,自家好意思。谁想,又恼,反用了许多货,心十分,就连声答应:“只愁老爷用,若用得着,只管取去就是了。”东楼吩咐管家收取货,入袖的入袖,肩的肩,都随了主齐搬运去。东楼轿之际,还说几声“打搅”,欢欢喜喜而去。只有那些陪客甚觉无颜,愁输了东,只怕东楼喜,因这小事料着,连以事都肯信任。这是患得患失的常

作者说到此。因面话时讲断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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